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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何等劍算是好劍？

吹毛斷髮，還是刀削如泥？

不，都不是。

干將莫邪這對靈劍，不僅吹毛斷髮，刀削如泥，還會自己認主。靈劍雙出，江湖變色。

鑄一把絕世寶劍往往是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的，而這對靈劍鑄成的背景也絕非常人可想像。

入火焚身，熔鐵煉劍。

陽為干將，陰為莫邪。

這是一對有靈氣的夫妻劍。

因此不能怪黃美英防備之心重，作為無塵掌門，保不了劍，便是保不了無塵。無塵上上下下幾百名弟子必定成為被誅殺之首。

黃美英說什麼也不能讓這樣情況發生的。

當猜忌的想法一起，黃美英望著金太妍的目光複雜了許多。也許是私心所致，她心底竟深深的不希望金太妍是懷著心機前來無塵。

不過這私心何來，黃美英卻是不願在深思。

黃美英沉默了半晌，見對方眼周還微紅眸中卻是一片透徹坦然，彷彿對她毫無隱藏，黃美英心裡頓時浮起一句話，怕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最後黃美英嘆了一口氣，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去拿出一瓶金創藥，然後輕輕壓著金太妍坐下。

金太妍瞪大了眼睛，好一會才明白黃美英是想替她上藥。難得這次是對方主動靠近自己，這距離近的都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芳香，金太妍心神蕩漾，一下子笑開了。然而這一笑便牽動了傷口，疼的她到抽了一口氣。

「還知道痛？」黃美英的語氣有些冷淡，卻伸指挖了點金創藥溫柔的抹在她的傷口處。微冷的指尖貼上金太妍溫熱的嘴角，金太妍嘴邊的魅人的笑容一點一點收斂，眼光雖沒離開黃美英的臉，眼神卻輕飄飄的似是穿過而落在別處。

黃美英上完藥，抬眼望了下金太妍。隨即低頭將金創藥的蓋子扣緊，彷彿沒注意到自己剛才指尖貼上金太妍嘴角時，對方的輕顫。

清涼的藥香飄散在房中，黃美英心緒一凝，只覺得藥香纏繞在她周身，越來越濃厚。

再次抬頭，才發現自己幾乎快被金太妍攬進懷中。

「妳...」

「師父，髮梢沾上藥了。」金太妍出聲打斷了黃美英未脫口的話，手指輕捻在黃美英落在臉側的髮絲，拇指微動，似是上頭真沾上了藥。

順手的，將髮攏到耳後。

黃美英呼吸一滯，猛地將身體抽離了她的懷抱，方才突如其來的親密讓她感到陌生，甚至說不上喜歡，只有莫名的不自在。

她抬眼望去，卻見金太妍眸中的一片坦然，那深邃黑眸只是清澈的透明，彷彿剛剛的舉動只是她的無心之舉。一切都只是自己想多了。

「妳回去吧，明天一早便傳妳入門武功。」黃美英別開目光，淡聲說道。

「我知道了。」金太妍看出了黃美英的不自在，原本無邪透徹的眸子瞇了一下，頓時染上一絲得逞的媚意。當然，這些黃美英都沒瞧見。

金太妍順從的離開鳳凰閣。

才走出鳳凰閣，金太妍便轉身看向仍微微透出光的閣樓，揚起一抹輕佻且帶著邪氣的壞笑，眼底有絲妖嬈的霧氣，那魅惑人的面容彷彿媚狐轉世。

沒發現此刻自己的眼神有多誘人，金太妍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想裡。雖早知道師父的戒心很重，但剛才也是差點就能將她抱進懷裡。

金太妍心中有些惋惜，卻一下便調好了心境，伸手撫上剛剛黃美英手指貼過的唇角，又妖嬈的笑了。

*

隔日一早，天才懵懵的亮，而眾弟子們還在熟睡時，清晨的無塵大院，籠罩在一片霧靄之中。煙波浩渺，卻掩不過翠竹的綠影婆娑。沙聲竹語裡，一人哼著小調，蹦噠的踩過遍地竹葉。

她紮起的高馬尾，輕輕在身後擺盪著，露出一張俏麗臉蛋，美的逼人，也豔得囂張。

看著離鳳凰閣越來越近，一雙媚眼又習慣性的微微瞇起，這眸中帶笑的模樣，從來就不只是為了迷人心竅，她還要勾人魂魄。

而這人，她正要去見。

「師父。」金太妍站在門外輕聲喚。

屋內並無回應。

金太妍伸手輕推木門，不料門竟沒鎖，細小的吱呀一聲便開了。

只見黃美英躺在床上，一頭秀髮披在身側，雙眼緊閉著，似乎睡得正沉。她的呼吸聲很輕很淡，如同她的人，像一陣氤氳飄渺的煙。

金太妍朝床上人的方向挪了挪腳步，但只見她臉上是迷濛沉溺，彷彿腳的起步不是她自身所為，而是床上之人吸引。

金太妍感受到自己心底迫切的渴望，如久旱逢甘霖，但明白時機還未到，只得強行忍住想出手想撥開她落在臉龐的細髮的慾望，金太妍就這樣靜站著，看著黃美英那溫和的睡臉有些出神。

這份寂靜並未維持太久，金太妍才剛恍惚眨了個眼，頸上瞬息感受到一陣冰冷。不知何時，黃美英的莫邪劍已架在自己頸上。鋒利的劍鋒帶著絲絲陰冷的氣息，鑽進金太妍骨子裡，讓她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原來，黃美英早已清醒。

「是妳？」黃美英訝異的語音只出現一瞬，「進來便進來，為何鬼鬼祟祟？」

「師父，我有喚妳。」事實上，這個答覆並未真正回應。金太妍只是不想對鬼鬼祟祟這詞多做解釋。

「是麼。」黃美英淡聲說道，收回了劍。

她瞥了金太妍的頸子一眼，確保她沒被自己傷著了。再一眼，是觀察金太妍昨天打架時嘴角落下的傷，金創藥的藥效很好，才一晚就已結痂，不過多時便會完好的連個疤都不見。

黃美英心細，金太妍心更細。
兩道關心的視線早被金太妍捕捉在眼裡。
於是她笑了，心裡湧起一陣暖意，原來師父神情淡不代表不關心她。

看見笑容，黃美英眉頭又蹙了起來，張嘴欲問。於是在對方來得及說話前，金太妍搶先說道，「師父妳不是要傳我入門武功嗎？」

「嗯。」黃美英點頭，這一被她打斷，也就忘了剛才想問些什麼，「但是...」

「但是？」金太妍揚了揚眉。

但是，傳入門武功之處並不是她的住處啊。
黃美英心底暗嘆，憶起了昨晚是自己並未說清楚，也難怪金太妍大清早的便出現在自己房內。

「罷了，妳坐下吧。」省去了解釋的話語，黃美英示意金太妍坐上床鋪邊的坐榻上。

金太妍一臉乖巧聽話的坐上榻，雙腿盤起，仰著頭等待黃美英下文。

「可知道丹田之處？」黃美英問。

只見金太妍伸手拍拍自己的肚子，帶著一絲不確定的語氣說道，「這裡？」

黃美英搖頭，又說了，「丹田分為上、中、下三部分，上為兩眉間，中為胸口，下為臍下一指處。」

金太妍哦了一聲，似懂非懂。

黃美英見金太妍這模樣，眉頭微微一蹙。深怕對方仍是不清楚丹田的位置，這對今後練內功會產生極大影響。當下，她只想著如何換個方式說明，好讓金太妍更明白些。

「妳可對人體穴位有無了解？」

這次金太妍倒是點了點頭，「懂一些。」

黃美英便將指尖輕點在金太妍眉心，問道，「這是何穴？」

黃美英的指尖有些涼意，卻不似堅硬的冰，反而更像山澗裡的清泉，激的金太妍一個激靈。

「金太妍？」

「是...印堂穴。」金太妍連忙回道，而黃美英的手也離開了她的額頭。

「沒錯。」黃美英滿意的點點頭，這次卻是將手貼上金太妍的胸口。

金太妍心底猛然一跳，目光悄悄往黃美英那邊打量了一眼，深怕剛才心跳的失序被黃美英感受到了。但在兩人目光就要相接之時，金太妍又慌亂的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口上壓著的那隻纖纖玉手。

兩人目光一錯，金太妍自然沒瞧見黃美英臉上也是一股慌亂。

金太妍身上的弟子服究竟不是冬天棉襖，薄薄一層貼在身上，黃美英的手心都能感受到從金太妍胸口源源不絕傳上來的熱氣。然而，更讓她害臊的是，無法用肉眼觀察到的，竟在手下感到無比清晰，那麼柔軟...那麼......

黃美英自然是把自己嚇得縮回了手。

金太妍原是垂著頭，極力克制著自己狂亂的心跳，當黃美英一收回手，金太妍幾乎是同時鬆了口氣，再來是覺得可惜。

自己並不像黃美英，撩撥人這種事她向來拿手，方才自己反被撩撥只能歸咎於黃美英突如其來的舉動。金太妍再轉念一想，黃美英主動撩撥她也是好事，反正她也求之不得。這樣細想過後，金太妍舔舔唇，妖嬈地笑了。

黃美英自是瞧見了金太妍臉上的笑容，媚態橫生，不知是嬌羞還是害臊。她又怎麼知道其實兩者都不是呢？

有些後悔自己出手，又有些懊惱金太妍大驚小怪惹得自己也不自在，黃美英乾咳了聲，正色問道，「方才...方才我手點之處是何穴？」

「壇中。」

幸而金太妍答得正確，然而問穴一事穿插了這麼一個插曲，黃美英也不敢再把手往金太妍那兒伸。

「師父，還有一穴。」金太妍提醒。

「啊？嗯。」黃美英點頭，卻不再動手。

金太妍見狀，直接伸手握住了黃美英那隻徬徨要藏起的手。

「師父的手真涼，剛才指點徒兒穴位時都感受到了涼意。」

「妳這是在...？」黃美英沒料到金太妍唐突的舉動，驚得要抽回手，但對方似是早已料到一般，收緊了手不讓她有退開的機會。

「師父手冷，捂熱便不會這麼涼了。」金太妍說著，邊微微摩挲著黃美英的手指，像是在替她驅趕指尖上的涼意。
「師父莫不是怕因為自己手涼，指點徒兒穴位會讓我難受，才不願在出手麼？」

黃美英聽完金太妍這番話，心裡是又氣又好笑，氣的是金太妍大膽唐突的舉動，好笑的是沒料到金太妍如此單純，竟是曲解了自己不出手的涵義。

誤解了也是好事，將錯就錯吧，畢竟黃美英也不願金太妍是往另一個方向想去。

於是，黃美英便讓金太妍繼續握著她的手，她靜靜的不說話。

人心難料啊，尤其是金太妍這顆早都算計好的玲瓏心。金太妍將得逞的笑意嚥回肚裡，心滿意足的將黃美英的手包裹在掌心，她的手熱，才握這麼一會兒便感到黃美英微涼的手也跟著暖了起來。

「好了。」黃美英再次抽了手，這次成功將手抽離了金太妍的掌握，「暖和了。」她說道，聲音裡有著微乎其微的沙啞。

金太妍勾著嘴角，瞥了眼黃美英握成拳頭狀的手，倒也乖巧的點點頭。

「最後一穴，在這。」黃美英伸出食指隔空指了指金太妍下腹，不敢再碰上她。

金太妍自然知道黃美英在顧忌些什麼，她將笑意壓在心底，面上平和的說道，「最後一穴可是關元穴？」

「嗯。」應了聲，黃美英便不再說話。她不說話，金太妍也不說話。自己的手還維持著握拳的模樣藏在身後，掌心中似乎還圈著剛才金太妍傳遞過來的溫度。

這是黃美英第一次在別人的目光下感到手足無措。明還不到豔陽高掛的午時，黃美英卻覺得周身熱氣蒸騰，正煩惱著該出聲說些什麼，門外卻傳來衛五的喚聲。

黃美英暗暗鬆了口氣說道，「今日便先到這吧，晚些在傳妳練氣口訣。」說完，便急急推門而出，也顧不得自己將金太妍留在自己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