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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黃美英絲毫沒有因為昨晚輾轉難眠而晚起,依舊是天剛朦朦亮,便起來練劍。
 
 
劍譜的一招一式早已熟記心裡,每一次舉劍,每一次揮汗,黃美英都會感到心裡靜下一分,然而今早她即使練了再多遍,也無法使心中浮動的情緒平復下來。
 
 
「掌門,已經到了上官璃離開的時辰了,妳真的不收回命令了嗎?這樣無塵跟九圖...」衛三不知何時來到黃美英身後,他的話裡透出濃濃的憂慮,似乎還不太能接受黃美英驅逐上官璃的成命。
 
 
黃美英劍尖一抖,大片竹葉被削落,連竹幹都應聲而斷,她吐出一口長氣,撇了衛三一眼說道,「我何時對自己的命令出爾反爾過?」
 
 
衛三連忙低頭應答,「掌門說的是,我明白了。」他能感受到今天黃美英的心浮氣躁,然而卻不知道為什麼。
 
 
「狼群中的毒七弟已查明,正是印月的碧毒,碧毒的毒性雖不算猛烈,但多是用在人身上,沒想到狼中了碧毒會呈現那樣瘋狂的狀態。」衛三連忙說明衛七托他交代給掌門的事,「而且昨日受傷的弟子們竟都出現中毒反應,但好在是狼爪下的餘毒,毒性更加輕微,我與五弟七弟已經替他們將毒性從體內逼出,如今已無事。」
 
 
狼是從何處中的毒,亦或是有人故意為之,黃美英略做思考,但目前線索都還太少無從可知,她讓衛三交代衛五及衛七繼續查明,自己則將劍收回劍鞘內,回到屋內換掉被汗浸溼的衣袍,在床邊靜坐,等著金太妍過來日常的晨練。
 
 
她坐了一會兒,算了算時間,明明到了金太妍該出現的時辰,卻不見人影,難道是昨晚鬧的脾氣,索性今日不過來了吧?
 
 
黃美英臉色有些難看,她心裡暗暗對金太妍失望。她沉著臉,直接往金太妍的住處前去。
 
 
*
昨晚被雨打落的竹葉落葉在屋外堆疊成一道黃綠小徑,蜿蜒至金太妍住處外的台階下,黃美英回頭一看,路上只有自己一路走來的腳步痕跡,沒有其他。
 
 
金太妍住處的房門是緊閉著的,黃美英原是想直接闖進屋內,但這不符合禮數,即使她是掌門,她是弟子。
 
 
黃美英忍著不悅朝裡頭喊道,「金太妍我知道妳在裡面,要耍性子也要看時候,妳不想練武就給我下山。」
 
 
黃美英心中氣未平,話說得重了些,但才剛脫口她便有些後悔了。
 
 
「金太妍,開門。」黃美英咬牙,不讓自己先服軟下來,她重重拍了下門,而門竟沒鎖,直接被拍得向內敞了開來。
 
 
房內陰陰暗暗的,晨曦還不夠明亮,穿過層層葉林後早不足以照亮屋內,讓黃美英覺得奇怪的是,金太妍竟連燭火都沒點一支。
 
 
她找到桌上擺著的燭火將其點著後,才注意到床上裹成一團的被褥。
 
 
「金太妍。」黃美英拉拉褥角,心裡還暗道這孩子要賭氣的方式也太古怪了一些。
 
 
被子被拉開了些許,露出下頭閉著眼縮成一團的金太妍。她的眉頭緊蹙著,頰上泛著不尋常的紅,額上更是滲出絲絲冷汗。
 
 
「太妍!」黃美英一驚,發現金太妍異樣,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喚了幾聲,但整個人都在發燙的人兒只是難受的喘著氣,一點意識都沒有。
 
 
黃美英將人拉出被子,讓她靠在自己肩上,眼尖的看見金太妍靠近手肘處的衣服上染著點血絲,她把金太妍的袖子拉開,她手肘處凌亂的繞著幾圈似是金太妍自己纏上的白布。
 
 
黃美英將染血的白布拿下,見到裡頭紅腫的傷口,一道不長的撕裂傷,傷口邊緣卻有些泛白。
 
 
「明明說沒受傷的。」黃美英的聲音有些憤怒有些啞,帶著一絲不明的複雜情緒,但她埋怨的話語卻傳不進失去意識的人兒耳中。
 
 
驀地,黃美英心頭一震。想起衛三方才說起被狼抓傷的弟子們中毒之事,她再也顧不上其它,托起金太妍便奔出門外。
 
 
衛三被黃美英風風火火地找來鳳凰閣,見到她那臉上竟有些陰陰的慘白,以為是他們掌門受了什麼傷,但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是金太妍受了傷,然而他是有些不解一名弟子的受傷為何能讓黃美英那麼憂急。
 
 
忽然地,他想起昨晚金太妍追著黃美英過去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些什麼,恐怕今早黃美英心浮氣躁的來源也是因為金太妍。
 
 
「這...她沒中毒。」衛三替金太妍檢查了一遍,雖是還發著高燒,傷口也紅腫化膿,但分明體內一絲毒性都沒有,反而更像是吹了風淋了雨後受的風寒。
 
 
「沒中毒?」黃美英一愣,低頭看著閉著眼面色難受的金太妍。
 
 
「傷口邊緣沒發黑,流出來的血也是鮮紅的,她體內一點餘毒也沒有,只是身體有些虛在發熱罷了。」
 
 
衛三下了針,開了藥,原本臉色泛紅的金太妍退了燒,不再繼續冒冷汗,雖然臉色還是蒼白虛弱,但明顯好了許多,傷口也上過藥。
 
 
想起昨晚金太妍還濕淋淋的在她那待了好一陣,而金太妍這住處濕氣較重,傷口又沒好好處理,會惡化也是自然。
 
 
既然不是中毒引起的,黃美英舒了一口氣,心安下來,卻忘了去細思金太妍明明也是被狼爪劃破的傷,為何沒中毒。
 
 
「三你先退下吧,讓金太妍在這裡好好休息。」
 
 
衛三一愣,「可是...這裡是妳的...」
 
 
「我知道。無妨。」黃美英擺擺手,「讓她這樣待著吧。」
 
 
衛三見黃美英堅持,也不好多說什麼,心裡又是疑惑又是茫然的退出鳳凰閣。
 
 
金太妍覺得自己似乎好久沒睡得那麼踏實過,她漸漸轉醒,第一件意識到事便是覺得自己口乾舌燥的要命。
 
 
她乾咳幾聲,將自己撐了起來,想找杯水喝,這時才注意到自己並不在自己屋內。
 
 
「還知道自己口渴要找水喝。」黃美英幽幽出聲,聲音冷酷的緊,但眼神中卻是關心的,「就不知道撒謊是要責罰的嗎?」
 
 
金太妍瞪眼望著坐在自己身側的黃美英,不知道是過於驚訝還是怎麼了,一聲不吭。
 
 
黃美英被金太妍看得全身不自在起來,她有些惱怒的道,「腦子燒傻了是吧?怎麼不說話?」
 
 
「是...掌門妳帶弟子來這治療的嗎?」金太妍這才出聲,她的聲音沙啞的嚇人,瞥了眼遠處桌上擺著水壺,眼底閃過一絲渴望。
 
 
黃美英被金太妍那句掌門氣的火又竄了起來,但沒落著金太妍的表情,還是站起來,將水拿來金太妍身邊,看著她急急灌了杯水下肚。
 
 
「左一句掌門右一句掌門,妳就繼續跟我鬧彆扭好了。」黃美英壓不住心頭火,瞪了金太妍一眼。
 
 
「妳不總要我遵守禮數,尊師重道嗎?弟子那句掌門哪裡喊的不對?」金太妍說道,放下水杯。
 
 
沒有不對,但黃美英聽著就是心裡難受。
 
 
黃美英一早下來又是發怒,又是焦急的,還被金太妍著著實實的嚇了一跳,情緒上上下下的,好不容易金太妍清醒了,開口的第一句話又讓人心氣不順,黃美英只覺得心裡憋屈,眼眶竟然紅了起來。
 
 
沒想到自己會逼哭對方,金太妍大驚,手忙腳亂的坐起來,拉住了黃美英的手。黃美英想甩開又甩不掉,眼淚就這樣撲簌簌的掉了下來。她自己似乎也不願意在別人面前這樣哭泣,又羞又惱的眼淚卻掉的更兇。
 
 
「美英。」
 
 
黃美英聽見金太妍口中喊出自己的名字,一怔,眼淚便停了。
 
 
「妳叫我什麼?」
 
 
金太妍微微一笑,發愣的黃美英看起來有些傻的可愛。不知道自己這想法若被眼前這位高高在上的掌門知道了,有何下場。
 
 
「美英。」金太妍再次柔聲喚到。
 
 
從沒弟子膽敢直接喊她名諱,下對上的,那可是大大的不敬,黃美英咬緊嘴唇,別過臉,不去看金太妍那雙多情的眸子,不讓對方猜透她已經放軟的內心。
 
 
「沒規沒矩。」她輕叱。
 
 
「妳不就喜歡我這麼沒規沒矩。」
 
 
細微的紅潤攀上黃美英的頰,悄悄的蓋住她那清冷的表情。
 
 
「別哭,我以後不喊妳掌門也不喊妳師父就是了,之後我喊妳美英,妳喚我太妍,這樣我們倆誰也不吃虧。」
 
 
「誰跟妳吃虧,無賴。」黃美英輕啐。
 
 
「妳不吃虧,我吃虧。」金太妍道,「妳昨晚把我說的跟其他弟子一樣,我才不只是區區一名弟子,我和其他弟子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對妳抱著的情份不一樣。」金太妍悠悠說道,她的眼神很溫柔,似是能夠溢出水來。
 
 
「金太妍妳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黃美英被金太妍拉在掌心的手微微顫了起來,「我們同為女子...」
 
 
「又如何?妳若不想面對,我也不會逼妳,我喜歡妳這事,說或不說都一樣存在著,我也同樣會待在妳身邊。」金太妍笑道,事到如今也不想避諱,更何況這陣子發生的種種讓金太妍確信了黃美英也是在乎她的,不在乎就不會讓自己躺在她床上治傷。她不趁著對方還心慌意亂時說明白,恐怕之後碰不上這麼好的機會。
 
 
黃美英跟金太妍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對金太妍古怪舉動的猜疑和茫然,到此時終於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沒料到金太妍這麼直白的告白,她自己卻從沒想過,她對金太妍抱著的心情又是什麼。
 
 
「妳說喜歡,但妳想想妳在無塵才待了多久...」金太妍越是坦白,黃美英越是逃避,她不相信短短幾月能讓人生出這樣的情份。
 
 
「是不長,但我也不是進了無塵才喜歡上妳,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那時我便喜歡著妳了。」
 
 
黃美英愣了愣,盯著金太妍的面容許久,「但我不記得妳。」
 
 
金太妍大笑,原本蒼白的頰上有了點血色,「當然不會記得,那可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所以妳才特地來了無塵,跟著我學武?」
 
 
金太妍點點頭,不再繼續往下說。
 
 
看見金太妍臉上浮起的倦意,黃美英分了神,讓一向心思縝密的她偏偏就忘了問。
 
 
忘了問那句從以前到現在就不曾問過的話。妳到底是誰?是什麼背景什麼身分?究竟...能不能信妳?
 
 
「累了?」黃美英問道。
 
 
金太妍再次點點頭,縮了縮腦袋,卻不捨得放開黃美英的手,乾脆整個人靠著她,半瞇起眼。
 
 
「若不是妳說謊不告知我受傷的事,也不會把自己弄成這樣。」黃美英身軀僵了下,卻緩緩放鬆下來。
 
 
「妳說妳這樣該不該罰?」
 
 
「該。」金太妍諾了一聲,帶著倦意的語調說道,「那就罰我喜歡妳一輩子吧。」
 
 
金太妍靠著黃美英的肩睡著了,明明只是靠著,那瘦長的手臂卻要繞過她的腰圈著,黃美英覺得自己更像是被對方摟在懷裡一般,金太妍臉上還留存著些許虛弱蒼白,讓黃美英想抽身都不忍心。
 
 
無賴就是無賴,都睡著了還耍心機。
 
 
她剛剛哭過的眼角還濕潤潤的,不知道自己多久為未曾哭泣,這感覺早已變得陌生。掌門做久了,遲早面對生離死別也不會輕易落淚,她待在的,就是這麼個必須堅強的位置。但今日,才被金太妍急那麼一下,自己就哭的泣不成聲...
 
 
黃美英不明白自己此刻內心裡複雜的情緒是什麼,半晌,只能長嘆一口氣。
 
 
自己還是放任金太妍的,從第一天便是如此。
 
 
若真能罰金太妍喜歡她一輩子,那是不是今後她的偏心也能偏的心安理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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