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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太妍坐在馬路旁的公共倚上，一旁路燈斜射而下的暗黃色光線，暈濁了她嘴裡吐著白霧。冷颼颼的天裡，她卻只能縮著身子拼命搓著要凍僵的手，希望這樣能換來一點溫度。

她哈了一口暖氣進掌心，抬眼看著自己的房子窗口內穿過薄薄帷幕透出的光，喃喃抱怨，「直接篡改歷史啊……不過是認識了人類的妳，有必要這麼狠嗎？這麼冷的天……」

剛才還怒著咆哮的Tiffany，看見冷得發顫的金太妍，彷彿像一隻得到甜頭而消了氣的小動物，歡快而傲慢得笑瞇了眼睛。

金太妍眨眨眼，望著Tiffany那副洋洋得意的樣子，半掩的笑眼遮去了大半代表邪惡的紅色瞳眸，就像是在慶祝她的計謀得逞。

沒來由的心裡一跳，耳膜間像與外界隔上一層薄幕，失焦的音量裡最清晰的只剩自己的心跳聲。

漸漸地，眼前惡魔的身形不知為何融進了過往的回憶裡。

那是一個無雲的夜晚。

手邊放著一杯已經微涼的濃縮咖啡，咖啡味早就淡散在清冷的屋裡。她伸伸懶腰，摘下壓得她鼻梁發疼的黑框眼鏡。

給“她”的陳諾，她沒忘，每天每天，她都在為了築起她們更完整的未來而奮鬥著。

“累了？”

一隻手從後頭溫柔的圍上她的雙眼，再次打開時，眼前的咖啡杯已經換成一杯還冒著白煙的牛奶。

女人抱著狗狗在她身邊蹲坐而下，

抬眼向她笑笑。

“汪”

狗狗吠了一聲，逃離女人的懷抱，類似賭氣主人只埋首於工作而沒多陪陪牠般，跳到她腿上，尋著她的手，咬住。

“她”看著她吃痛而皺起的臉，咯咯笑了起來。

她佯裝著要懲罰調皮的狗狗，機靈的牠卻往“她”的方向躲，一個猛撲，借著抓狗狗的理由，把女人連人帶狗摟進懷中。

輕吠著、歡笑著。

一段段老朽斑駁般的回憶，是任何泛黃皺褶也無法掩蓋的甜蜜，但那已是被歸類到曾經的自己才擁有過的幸福。

金太妍不知道為何看到Tiffany的笑容後，竟能夠這麼心平氣和去看待這些，她放棄思考，細細翻閱著、細數著那些當時沒好好感受到的幸福，那個，懷裡似乎還摟著“她”，自己想忘又忘不掉的充實感，還有狗狗在自己臉上胡亂舔著的濕膩溫熱。

她在回憶裡遲滯而悠緩的沉溺著，沒時間再去擔心幸福回憶播放完畢後可能會反撲的痛苦，她只知道，此刻，至少心裡是暖的。

Tiffany緩下了笑，眼角餘光瞥見金太妍臉上與現在情況不符的表情，笑容一下子隱沒在嘴際。

「原來魔鬼的笑容也能讓人感到溫暖嗎？」金太妍喃喃說道。

像是聽見了什麼關鍵詞，Tiffany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僵硬，

「別說笑了。身為魔鬼的我，象徵的是絕對的惡，怎麼可能像妳這樣偽善的人類一樣，露出那種噁心的笑容？」

「是真的。就算現在冷的半死，剛剛看到妳的笑容，這裡……」

金太妍指著自己的心臟，認真的說道，

「卻感覺暖暖的。」

Tiffany看著金太妍已經凍紫的唇瓣卻還說著傻話，不禁煩悶得皺起眉頭，

「白痴人類。」

如果可以，她還真想奪走金太妍這副真誠的表情。

但，還不急，她還有好多東西想要一個個奪走。

Tiffany撇了撇嘴，臉上又掛起那副冷冷的面容。

展開黑色的翅膀決定先行離開，

但是餘光看到金太妍在黑夜裡顫抖的瘦小身軀，她這個不可能心軟的惡魔竟然猶豫了。

金太妍細微的哆嗦聲在這條寧靜的街道上更加清晰的傳進Tiffany耳裡，情緒上湧，她暗紅色的瞳眸像浸過一層黑墨，被染上深深暗沉。

那一閃而逝，快到讓人分不清是掙扎還是痛苦的表情，被迅速掩飾在那張陰冷的面容下。

Tiffany帶著有點誇張做作的厭惡表情輕哼一聲，迅速拔下翅膀上的一支黑色羽毛，彈向金太妍，然後在金太妍還沒回神的時間裡，消失在一片黑霧裡。

金太妍拾起那支飄落在自己腳邊的黑色羽毛，就在她碰觸到羽毛的瞬間，羽毛頓時化為一絲黑煙鑽進金太妍食指上的鎖鏈圖騰裡。

體內頓時灌滿暖洋洋的熱氣，隔絕了黑夜的冷。

金太妍愣了一下，因為暖和而終於可以自由活動的手指輕輕撫過指上圖騰，目光穿過剛剛Tiffany消失的位置，重新落上原本還是自己屋子的窗口。

窗子不知何時敞開，夜裡的風吹開了裡頭簾幕，屋裡被溫馨暖光照得失焦散射的大家庭形影還在桌前歡樂餐聚著，但靠近窗側，一個模糊而不知是誰的傢伙正望向窗戶外頭，與金太妍對上了眼。

看得清的，是一雙清澈而晶亮的黑眸。

透澈卻沾染了憂傷。

■

果然，自得其樂的回顧幸福後，現實反撲的後果都是可怕的。

不單單只是被揪緊的心而已，還有那些排山倒海、像跑馬燈一樣的回憶，已經不管好壞，都止不停歇的播放著。

悲慘故事的開頭，是這樣的。

那正值她們五周年紀念日倒數，金太妍才知道她們的五周年，是“她”與別人的結婚紀念日。

眼前的“她”正埋頭塞著行李箱，動作堅決的令人絕望。

「我哪裡做錯了嗎？妳說說呀！我改…我改還不行嗎？」回憶裡的金太妍哭的像傻子一樣。

「是因為我陪妳太少嗎？那我不會再加班了，我發誓。」

頓了一下收拾的動作，“她”搖搖頭沒說話。

「是因為妳讓我別做傷身體的事，我卻瞞著妳抽煙了嗎？我絕不再抽了，我發誓。」

“她”聽著金太妍的哭求，眼眶泛淚，垂下的瀏海蓋住了眼裡水霧，默默的卻還是沒說話。

「是因為我很少說我愛妳，妳賭氣了嗎？我愛妳！我愛妳呀…我發誓…」

“她”哽咽的哼了一聲，卻堅決的抹去臉上的眼淚。

「是因為……」回憶裡的金太妍連話都講不清了，頂著蒼白的臉和微微顫抖的身軀心碎得卑微祈求。

「沒有因為了，太妍，妳難道還不明白嗎？」“她”打斷了她的話。

「我們沒有未來了。之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斬釘截鐵的，一句後路也不留了。

啊……原來，就算賺了很多錢，養得起“她”了，現在要面對的仍舊是一片她撐不起的未來。

金太妍多麼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去明白這一點。

想到“她”的脆弱和驚慌，曾都由自己來安撫的，但往後的喜怒哀樂，卻要由別人接手，是多麼殘忍的事實，但無力追回的“她”，已經離去，也不會在回來了。

金太妍縮在門邊，連“她”離去的最後一點溫度都在門被關上後，一併被關在外頭。

金太妍茫然了，“她”走了，自己的心也死去了，她現在還能做些什麼？

“汪”

輕輕一聲狗吠在空蕩的屋裡顯得震耳。

金太妍抬頭，無神的眼眸中印照出一隻毛茸小球。

“汪汪！”
毛茸小球輕吠著，盈盈夾雜著掛在脖頸上的小鈴鐺清脆撞擊的聲響，帶著像聖誕節歡樂氣氛小跑著迎面而來。

金太妍眼底回升了一點溫度，拖著哭泣後疲憊的身軀，伸手把毛茸揣進懷中。

牠伸出舌頭舔了舔牠主人冰涼的側臉，雙眸閃爍著悲傷。

金太妍又輕輕啜泣。一隻狗狗能懂什麼呢？

“汪”

狗狗把把手爪子放在牠主人的胸口上，墊著腳爪尖，用牠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主人的下巴。

隱隱的又是幾聲鈴鐺輕響。

金太妍目光卻漸漸冷淡，懷裡抱著狗狗，卻讓人聯想到“她”。

狗狗的每次充滿愛意安撫的舔舐，卻讓她心痛如刀割。

不能在這樣下去了。

也許…狗狗不在了，心就不會那麼痛了。

腦海裡回蕩的這句話，消埋了金太妍的理智，湮滅了以往的溫柔穩重，從那刻起，她已著魔。

心一橫，抱起狗狗，把門打開，將那隻毛茸小球扔了出去。

「滾！你也跟“她”一樣離開啊，通通不要回來…」

回憶裡的金太妍在大吼，像瘋了似的，瞪著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似乎毫無察覺自己被悲痛與懊惱操控著，變成一個遷怒於一隻無辜小狗的爛主人。

她冷血的將狗狗趕出家門，掃到清冷大街上。

只因為一時的，失控。

最後如傀儡般摔上門、縮回原位，兩眼又再次黯然無神，已經聽不清外頭的吵雜是大冷天刮起大風的風聲還是狗狗委屈悲鳴的嗚咽聲。

她埋頭閉眼，把自己扔進一片黑暗中。

回憶終於到這裡打住。

金太妍大口喘著氣，額上背上滿是冷汗。

那段摧殘了她一身傷痕的過往，卻指向證明了自己果然不是一個能夠得到好報的人。

回頭想想，原來是自己親手拆散了家庭呢…

真是愚蠢。

金太妍死命的咬住下唇，悲傷得縮起身體。

如同當時一樣，埋頭，閉上了眼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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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是哪位讀者說的，但他說對了

這故事裡太妍也有邪惡的一面

這篇大都是金太妍的回憶，場景跳換怕你們會看的有些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