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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裏還翻攪著作噁的感受直竄腦門，黃美英趴在洗手台旁，喘著氣，又幾次乾嘔，卻什麼也沒嘔出來，心裡悶堵難受。

看來她這次真逃不掉了，母親以死威脅，用這樣子的道德綁架，她就算在無情也不可能冷血到攤上不孝女的罪名。

瘋了，都瘋了，全世界都瘋了。

黃美英盯著鏡子裡自己的臉，扯開嘴角無聲笑了起來。

如果是自己先瘋了，多好？

低頭，她狠狠潑了ㄧ把冷水在臉上。

*
加護病房裡，黃俊英煩惱地來回踱步了一會兒，繞道病床旁，語氣不安的叫了聲，「媽...」

黃媽媽睜開眼睛，一把扯下呼吸器，坐了起來。完全沒了剛才虛弱的樣子。

「如果是讓我別這麼做的話，就別說了。」黃媽媽瞪了她兒子一眼，「我把你們姐弟兩從小拉拔到大，看看你自己，我讓你當醫生沒錯吧？有錢又有勢，還很受人尊敬。你姐姐這婚，也得按照我的意願來。在那裡搞什麼喜歡女人那套，丟人現眼。」

黃俊英怎麼敢反駁，這麼多年他都是這般戰戰兢兢的受母親指揮過活，要他當醫生他就當，要他娶媳婦他就娶，讓他跟老婆生個孩子，要幾個就生幾個，不會少生更不會多生。他從來沒反抗過。

現在母親利用假車禍讓他開假的開刀證明書，就為了給騙姐姐找個人家嫁了。

潑出去的水已經收不回來，他只能求姐姐不要難受太久。

*
黃美英離開醫院回到公寓，噁心的感覺久久不散，憋屈、鬱悶、心塞，有哪個形容詞能形容她此刻感受？

眼睛乾澀的眨了又眨，明明可以大哭一場的，卻沒流下一滴眼淚。

黃美英拿起手機，點開通訊夾後，手指在鄭秀妍的電話號碼邊停了下來。最終沒能按下撥通，她剛經歷的一切她甚至不知道從何講起。

一陣恍惚後，黃美英無意識的給金太妍打了電話。

才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簡短的一聲''喂''，黃美英心一抖，差點沒抓緊手機。她究竟是著了什麼魔，連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動了。

「喂？是前輩嗎？」因為她的久久不語，換來金太妍的追問。

黃美英安靜了半晌，問道，「可不可以陪我去巷子口外的小吃店坐坐？」

掛掉電話，黃美英走到公寓巷子外的小店，跟老闆娘要了酒跟小菜，在位置上坐了下來，等著金太妍。

「前輩！抱歉抱歉，等很久了吧？」門刷拉一聲被拉開，金太妍眯著眼在黃美英對面坐了下來。因為黃美英臨時的召喚，她連隱形眼鏡都沒來得及戴上，就匆匆換了衣服下來。

「不會。」黃美英給金太妍的酒杯裡也倒滿了酒。

「前輩怎麼突然約我喝酒？是發生了什麼事嗎？妳剛不是出門了？」金太妍直覺不對，黃美英根本不像是會在明天還有班的前天晚上喝酒的人。

「妳怎麼知道我剛出門？」

「啊...」金太妍一凜，忘了自己是從網路遊戲中才得知對方出門，「剛好有聽到妳出門的聲音...」她嘿嘿尷尬的笑了笑。

「嗯。」黃美英一杯酒下肚，托著腮，望著金太妍悠悠問道，「今天上課時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嗎？」

金太妍見黃美英這副慵懶的模樣，對方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二這麼清晰、這麼聚焦，讓她坐如針氈，臉紅心跳。也就忘了當初她先提的問題一個也沒得到解答。

「上課嘛...不就那樣...」

「難道又偷偷睡了？」黃美英似笑非笑的問道。

被猜中的金太妍瞪大了眼睛。

「隔牆有耳啊。就算妳的教師評鑑結果分數很高，在學生裡的口碑也很好，還是不可以再偷懶了知不知道？」黃美英見金太妍吃驚的模樣，抬手揉亂了她額前細髮，語重心長的叮嚀。

金太妍臉微微一紅，把黃美英的手從自己頭上拉了下來，卻沒放開，緊緊的攥在掌心。

「嗯，前輩不讓我做的，我一定不做。」

感受到金太妍手上的力道，黃美英看似有些緊張的把手抽回，神色變了又變。

金太妍沒有花時間去自怨自艾，她站了起來，探身將黃美英的臉輕輕掰向自己，她可以感覺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燒，卻沒避開眼神，認真而專注的凝視著對方的雙眸。

「前輩知道我喜歡妳對吧？」

金太妍沒錯過黃美英那細幾不可見的吞嚥動作。

哪怕此刻就是世界末日，金太妍也不想再因任何原因退卻，她鼓起全部勇氣俯身掠奪了眼前人的雙唇。

感受到對方瞬間僵硬的身軀，金太妍伸手捧住黃美英的臉，最炙熱卻柔情似水的吻，細細密密，溫暖綿長，悄悄地突破黃美英原本防備的滴水不漏的心牆。

感受到金太妍用吻傳達過來的溫柔，黃美英的心卻一絲一點越發越生疼。
她拉開距離，手卻沒忍住探上金太妍那熱的發燙的紅唇，細細描繪著金太妍下唇的輪廓，她狠心藏起了眼底愛意。

「妳...還真是不會選時機。」黃美英撐起嘴角，露出了沒笑意的笑容。

也許是黃美英沒有掩藏，也或許是她在黃美英逞強的時刻自己總是變得特別敏銳的洞察力，金太妍看出了黃美英此刻的脆弱。

她繞過桌子在黃美英身邊坐了下來，輕輕拍了拍黃美英的背，「前輩，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妳怎麼了？」

黃美英側頭看了金太妍一眼，終究搖搖頭，把眼神重新擺回手中酒杯裡晃動著的酒水。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金太妍皺眉問道，「還是因為我突然吻妳把妳嚇到了？」

「前輩！」金太妍低低吼了一聲，「妳看著我！」她硬是扣著黃美英的肩膀把對方轉向自己，「我們需要談談。」

黃美英臉上是驚愣的表情，臉上因為酒意泛起的紅暈有擴散的趨勢，從臉到耳直至脖子。
待驚愣的表情退去，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幅似笑非笑的模樣。

「別談了，我們別談了。妳知道我喝了多少杯酒嗎？」黃美英輕聲問道，話題偏離主題的時機有些莫名奇妙。

金太妍低頭，才發現桌腳邊擺了三、四瓶空了的酒罐，原來桌面上看到的不是全部，再她進來前黃美英早就自己喝了許多。

正當她還不明白黃美英說這個的意義在哪時，眼前的人晃了晃，斜了身子軟軟的就往後倒，要不是金太妍眼明手快把黃美英拉回來，恐怕她早就跌落椅子。

金太妍見黃美英已經閉起眼沉沉的睡著，只得讓她靠上自己的背，將她背了起來。

走在上次將黃美英背回公寓的同一條路， 然而這次心意卻不同了。她們的關係不再是前輩後輩、情敵、遊戲隊友這樣簡單。金太妍刻意把腳步放慢了，目的地的距離仍在縮短，她踩的是幸福又糾結的步伐。

她跟黃美英還有好多事沒談開，就拿剛剛她那個吻來說好了，黃美英一點正面回應也沒給她，弄的現在金太妍心裡麻麻癢癢的好不對勁。

總覺得黃美英刻意在躲避著什麼。
不過，如果她們互相喜歡，那還有什麼事能阻擋她們在一起？

金太妍想了又想，腦海裡一直竄出林允兒講的那句''傲嬌''。
這時背上人動了動，低聲喃喃的說了什麼。

「嗯？」金太妍沒聽清，微微側頭只看見黃美英閉著眼下的長睫毛。

以為對方只是講了夢話，金太妍沒在追問。她把黃美英送回家，這次沒敢在黃美英家裡留下，她還沒忘記上一次發生的糗事，她給黃美英拉好被子後就離開了。

黃美英在門扣上的聲音響起時同時翻身，睜開了的眼睛。手指落在唇上，已經在腦海中重播著剛剛與金太妍親吻的感覺。

也不知道她剛低聲說的對不起金太妍有沒有聽到。或許是心事繁重的關係，就算感覺倒自己酒意上湧也不像以往直接倒頭就睡。她這次藉酒裝睡本來就是為了讓金太妍背她一程，所有的小心機也都只是為了能在跟金太妍溫存片刻。她本來就是抱持著不讓對方聽清道歉的意圖，她道歉只是想緩解自己心中的罪惡感...來自於利用了對方的溫柔。

就在母親逼婚的時間點，她才意識到自己無法抗拒金太妍對她的好，她們這幾個月來的互動不管好壞，黃美英不可否認金太妍在自己心中已佔有一席之地。

但說愛還太重，隱隱被金太妍牽動的心，至少讓她放在鄭秀妍身上的心思已沒以往那麼深。

那個吻，黃美英沒料到，更不知道她的心會隨之泛起無盡漣漪。

想得越深，黃美英難以忍受胃裏翻攪得感受，她踉蹌的爬進廁所，把喝下肚的酒全數吐了出來。
酒氣熏天，她費勁的咳著，狼狽的抹去鼻涕眼淚。

當她在鏡中看見自己此刻的這副德行，她忽然好埋怨金太妍，埋怨她向她坦白心意，尤其是在這個時間點。
可是說白了，自己內心深處是知道的吧？這些天來她們之間若隱若現的曖昧。

黃美英一夜沒睡。

隔天早晨，黃美英特別選了遇不上金太妍的時段出門，刻意躲著對方。

今天上課的狀態直接反應了整夜無眠的精神狀況，學生也察覺這個平時嚴謹的老師這節課不在狀態上，下課後去問問題的次數也少了許多，唯恐被黃美英老師身上散發出的冷氣壓凍著。

黃美英整理好手頭的東西，走出教室。恰好碰上同節隔壁班走出來的金太妍。

「啊前輩！」金太妍招手，加速靠了過來。

黃美英卻拿起手機接下了剛好打來打電話，正眼不瞧金太妍，把她當空氣一般，轉身進了電梯。

金太妍以為黃美英沒聽清，又喊了幾聲，到電梯前時門已合攏。

看周遭學生們投來探究的目光，金太妍尷尬的搔搔頭，轉個方向走上逃生通道的樓梯。

黃美英見電梯門合上，金太妍沒來得及坐上來，她急躁的情緒和慌亂的心跳緩和了許多，卻又隱隱感到失落。但她失落的情緒沒持續太久，手機裡的聲音又讓她全身緊繃了起來。

「姐，今天媽又在去做了一次身體複查，她下午還要再做一場小手術。媽今天讓我傳給妳的相親對象的資料，我已經傳到妳信箱，妳再去看看。媽說她希望醒來後可以聽到妳的好消息。」

黃美英默不吭聲的聽完她弟弟黃俊英的一番話，沒有任何反抗。

「姐？妳還在聽嗎？」沒得到任何回應的黃俊英問道。

「嗯。」黃美英沉著嗓應了，「我知道了，告訴媽等她醒了我回去看她。」

「好。」

掛掉電話，電梯在這層停了下來。

「黃老師。」走進來的是盛振宇，他看到黃美英在電梯裡時，無法掩藏的眼睛一亮，他禮貌的點點頭打了招呼。

「盛老師。」黃美英也點點頭，用手機開信箱，翻閱著她弟弟傳來的資料。

盛振宇站在後頭，高出黃美英一個頭的他可以清楚看到黃美英手機內的內容。看著一個個被翻閱著的相親對象資料，盛振宇有些不自在的調了調領空領帶，覺得空氣有點悶。

恰巧電梯也停了下來，辦公室在同一層，盛振宇按住了延長鈕讓黃美英先出去。

黃美英收起手機走出電梯外時頓了一下，像是在想些什麼。她突然轉身，向也走出電梯的盛振宇問道，「盛老師，你還記得一年前老師聚會上你對我說過的話嗎？」

盛振宇沒料到黃美英會向他搭話，他愣了一下，想起了黃美英說的那場老師聚會。那時大家都喝了點酒，他向黃美英提出了約會的邀請，可惜黃美英沒接受，反正以當時大家都微醺的狀態，他也沒放到心上。

盛振宇被黃美英這麼一問，又想到剛剛對方手機裡的相親資料，他一下子來了興致，怎麼覺得他等待已久的機會就要來臨。不管怎麼樣都得抓住這個機會。

他先是不動聲色的點點頭，佯裝困惑的問道，「怎麼了嗎？」

「你當時的提議還算不算數？」像是下定決心，黃美英淡然的問道。

「當然！」音量有些高，盛振宇自覺太過激進，他緩下聲說道，「黃老師，妳也知道我一直都很欣賞妳，能跟妳有進一步發展我當然很開心。但是這些年我也持續有在相親，畢竟我也到了適婚年齡，家裡的人開始催的兇。如果我們開始約會的話，可不可以讓我以結婚為前提跟妳交往？」

黃美英眼神閃爍了一下，她收起情緒，淡淡的點點頭。

這一幕，被從樓梯上來的金太妍看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