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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說到18歲那年的車禍，帶走了金太妍父母的性命，而她目睹了一切也經歷了一切，她卻僥幸存活下來。

那應該要是一場噩夢，但對金太妍來說，仿佛就像去電影院看完一部血腥的電影，只要眨眨眼、吃個飯、睡個覺，就能把劇情拋到腦後。

反社會人格。

那是朴昌炫第一次注意到她時，對她說出的名詞。

她是嗎？

這樣的問題，金太妍沒有去認真探討。

至少她從沒認為自己是個好人。

就如她以往殺人時，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她不曾去考慮是否違背了自己的良心道德和社會法律。

對金太妍來說，不去感受任何事物，不去在乎任何人，她知道這一向都很簡單。

這樣的生活她也很滿意，想改變的心思原本也從來沒有動過。

但，第一次讓她有了道德意識的女人，Coco，讓金太妍明白，鮮血，不再單單只是染了紅色的液體；殺人，也不再單單只是扣下扳機這麼簡單。

不過，就算有了這些認知，她能這麼容易就改變自己嗎？

不容易，但不是不可能。

但金太妍不認為自己就算改變也能改變多少。

頂多生氣吧。

是遇上黃美英後，學會的第一種情緒。

就像現在，在意識到黃美英很有可能被剛剛那顆近距離落下的迫擊炮，炸的連渣都不剩。

喉頭緊澀，討厭的情緒和憤怒一併湧上心頭。

「黃美英！你他媽的要是活著就給我吱一聲！」沙啞的聲音從自己嘴裡脫口而出，播放異常慢動作畫面的時間也在聲音的響起時，重新回到正常運行軌道。

終於在耳鳴的減緩後，鑽入了那聲熟悉的聲音。

「太妍，妳…！」

金太妍果斷的，把終於聽到那女人的聲音時心底泛起的一絲異樣感受，歸類到是因為自己憤怒過頭而產生的情緒失控。

金太妍正困惑著眼前向自己衝過來的女人異常模糊的身影，還有自己越來越奇怪的平衡感。

黃美英驚恐的眼神還有消失的調戲口吻，取而代之的心慌舉動，終於讓金太妍發現…原來有股痛覺從自己腹部傳了上來。

好笑的事，在那當下，她還能去注意到黃美英因為炸彈波及而佈上灰的髒臉，並且思考著要怎麼把這總愛調戲自己的女人狼狽的樣子，牢牢烙印在腦海裡，好讓自己能常常拿出來笑話一番。

但最後她只是低頭看著從彈孔源源不絕冒出的鮮血，她舉起手壓住傷口，但似乎一點用處也沒有，鮮血依舊從指縫間湧了出來。

噢…這該死的子彈傷到的是主動脈。

金太妍在意識到自己傷口的嚴重性後，只是氣憤著。

她不怕死，幹這行的隨時都在跟死神玩拉扯戰。一不小心手鬆了，牽繫著性命的那條線便會被死神抽走。

她現在生氣，只不過是在氣自己殺朴昌炫的目標還沒達成，就倒在了這麼一個鬼地方 。

「太妍！金太妍！」

只是在她自顧自的憤怒時，有人捧住了她的臉。

而那個人正瘋狂的大吼她的名字。

這是金太妍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也會有一天，能聽見人這麼嘶聲力竭的喊著自己的名字。

痛覺蔓延的很快，似乎要把金太妍的神志給迅速淹沒。

「shit…」她費勁的擠出了這麼一個字。

「金太妍，妳給我撐住！」黃美英的聲音又氣又急，卻在金太妍耳裡顯得失真。飄忽虛幻的聲音像是唯一拉住她意識的樞紐，只怕她一把眼神挪離黃美英的眼睛，便會被迷失在狂湧而上的痛覺中。

金太妍難以聚焦的視線在黃美英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那張近乎失態的面孔上，看見了一雙蒙上霧氣的眼睛，但隨即她無法控制的閉上雙眼。

「醒醒！把妳那雙該死的眼睛睜開！」黃美英尖聲喊道。

這女人倒是學會自己的說話語氣了，只是這種高頻率的吼聲真是惱人。

金太妍迷迷糊糊的想著。被迫用僅剩的一絲力氣撐開自己的眼皮。

她想告訴她，她就要死了，能不能就讓她死的舒適一點。

但黃美英揪起的眉、眼裡氤氳水氣，都顯示著她的無助。這讓金太妍沒有說出原本想說的話。

「黃美英…」唇因為失去力氣而顫抖著吐落那女人的名字，金太妍覺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妳是在哭嗎？」

天旋地轉。

失去記憶前，她感受到一滴溫熱墜落上自己已經發麻的唇。

還有無力歪向一側頭部，最後的畫面裡有丹尼爾，還有警察，最多的是一片模糊血霧…

■

「Coco…」黃美英啞著聲音對著眼前模糊人影喊道。心頭的恐懼感在她的心底沉甸甸的壓著，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彷彿害怕的是那抹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靠近的身影。

「Coco…？」疑惑的尾音在眼前女人把手上的刀揮向自己時，迅速打住。

尖銳的尖叫聲在自己耳盼響起，擊打著耳膜，刺痛而難受。

那時，黃美英才發現，原來這樣的尖叫聲是從自己的嘴裡發出的。

刀子在距離自己雙眼前幾公分停了下來。

隨著顫抖的刀尖，一路把視線延伸至握刀的主人。

那個人不是Coco。

「金…太妍。」

毫無表情的面孔上，冷靜無情的雙眸裡什麼情緒也沒有，正冷冷的揪著自己。

一如往常的漠不關心。

這沒什麼。

黃美英卻不自覺的心慌起來，剛剛的恐懼感隨著焦慮的感覺來臨，消失殆盡。

她好像知道，金太妍“會”做些什麼。

是想殺了自己嗎？

不是。

她心底的聲音是這麼說的。

那會是什麼？

黃美英直覺的要抓住停在眼前的那把刀。

但刀子忽然就離開了她能觸及的範圍，她揮了空。

眼睜睜的看著刀鋒翻轉，往金太妍自己的心臟狠狠沒入。

「不！！！！！」黃美英失控大吼。下一秒，她驚恐的睜開了雙眼。

黃美英坐直了身體，前額、脖頸，還有背部都被冷汗浸濕。

還沒從剛剛噩夢的餘韻中回神，她慌張不安地盯著病床上的人，好一會兒後才舒一口氣。

「還好吧？妳才睡一個小時而已。」丹尼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沒事。」沉默了半晌，黃美英回答道。

「在多休息一下吧。她會沒事的。」丹尼爾和黃美英一齊望向躺在病床上的金太妍，試圖說話讓黃美英安心。

「我出去買點吃的，順便去看一下崔秀英她們怎麼樣了。等我回來。」

黃美英點點頭，視線沒有離開金太妍。

丹尼爾微微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出病房。

天才微微亮，不知道是因為早晨的晨曦，還是即將隱沒在地平線下的月色，沉睡中的金太妍平靜的臉上被覆上一層淡淡銀光。

這使原本因為失血過多而慘白的皮膚更加蒼白無血色。

要不是還能看見金太妍胸膛那微弱的一起一伏，黃美英肯定會忍不住做出去探她的鼻息的這種愚蠢動作。

她伸手替金太妍整理了微亂的髮絲，她倏地想起之前也曾做出一樣的舉動。

那時的金太妍還能怒氣沖沖的拍開她的手。

她不得不說，在金太妍昏迷的這兩天，她強烈的思念著那個容易發怒，而且愛翻白眼，還總是果斷無視自己的女人。

回憶翻湧，黃美英只是輕笑，眼裡卻沒有笑意，有的是無限擴散的苦澀。

因為金太妍，連Coco在她夢境裡出現的次數都急降趨近於零。

“妳是在哭嗎？”

那時金太妍昏過去前的問句，再次在耳畔響起。

是的。她在哭。

看到奄奄一息的金太妍，她竟然茫然無助地哭了。

“為什麼哭？”

這絕對不是金太妍會問的問題，這只是她自己心底的聲音。一個認清自己內心，而衍生出來的問題。

因為…

黃美英微微嘆了一口氣，細細摩挲著金太妍臉頰，感受著細小絨毛下溫暖的觸感，輕聲道。

「我在乎妳。」

因為在乎，所以金太妍注定成為她心底的那份牽掛。而且那份牽掛，不知道從何時起已經埋的，很深、很牢了。

TBC.